妈妈咪呀130908中字“大德祥改祥记——缺了大德了”,大德祥在天津旧时的字号是渤海大楼一家糕点“底商”,也因为这句俏皮话名声大震。鼓楼、盐坨、电车、皇会、劝业场、娘娘宫、消防队、华世奎、马三立、刘翠霞、三岔河口、电线杆子、娃娃大哥、煎饼果子……都是“创作素材”。
语言学家、天津师范大学教授谭汝为与天津历史文化学者周醉天在接受采访中表示,从天津人说的俏皮话里能了解天津的历史文化,从中挖掘民间文化财富,寻找城市文化记忆。
比如杨柳青木版年画闻名遐迩,还盛产俏皮话。“杨柳青年画——莲年有鱼”“杨柳青年画——一张一样儿”“杨柳青年画——一年鼓一张”……谷正义讲述,杨柳青年画最具代表性的题材和作品就是《莲年有鱼》,胖娃娃抱着一条大鲤鱼;而且内容题材极为丰富,包括历史故事、神话传说、戏曲人物、娃娃仕女、世俗生活、花鸟鱼虫、风景名胜、时事新闻、讽喻劝诫等,数不胜数,说它“一张一样儿”,一点也不夸张;“一年鼓一张”,是说杨柳青年画技艺神奇,每年都会出现一次画面上人物或动物凸起,跟活的真的一样,还有这么个传说,“一个穷小子在大年夜从卖画老人那里买了张大姑娘年画,第二天,姑娘真的从画中走了下来,两人过上男耕女织的幸福生活。”
“出南门奔西沽——转向了”,西沽在天津老城北门外,南辕北辙了;“南门外的地方——代管八里台”,过去南门和八里台村还隔着炮台庄,属于“管得太宽“;还有娘娘宫系列:“娘娘宫的娃娃——都是拴着的”“娘娘宫前大旗杆——独根苗儿”等;“煎饼果子——一套一套的”“瑞蚨祥的货——没假的”“沙窝萝卜——心里美”……这些风土风物,都直接标在明面上。
“华世奎写字——全匾”,讲的是天津著名书法家给商场商铺写匾额,“天津劝业场”“祥德斋”“敦庆隆绸缎庄”“南京理发店”“隆昌号”“隆顺榕成记”“恒祥公”“庆成瑞”“正兴德”……这么多的匾额作品皆可传世。谭教授说道,“全匾”形容多、全,谐音“全扁”,有“一个不落,通通地全揍一顿”的意思。“马三立相声——逗你玩”“刘翠霞跺脚——罢了”“金刚钻儿包饺子——热闹得钻心儿”——这是天津人将相声泰斗、评剧皇后、梆子名角的艺术做了比喻,成了生活中的幽默。
那句“二姨夫——甩货”“二他妈妈拿大木盆来——可赶上这拨了”,出自高英陪、范振钰的经典《不正之风》《钓鱼》。天津是曲艺、戏曲窝子,这些“抓哏”的俏皮话,不就是在“抖包袱”么。
更有明显的天津“字”。“半夜下饭馆——有嘛是嘛”,谷正义说,天津饭馆业相当红火,河北鸟市、南市“三不管”和劝业场附近多处形成了饭馆群,这一句看着是无可奈何的心境,但从侧面反映了旧时高中低档的饭馆各具特点的餐饮文化特色,谷正义还提议改两个字,“半夜下饭馆——要嘛有嘛”也能符合当下丰富的商品供应了。
谭汝为和谷正义都提到了,一些俏皮话正因为社会变迁、语境流失,“悄悄地从我们的语言中退场”,但都是沽上风俗风情的记录。
清末大盐商张锦文,被天津人称为“海张五”,曾建成六座炮台却自诩“此乃小事一段”,身卒后,葬礼操办极尽风光。也就留下了两个俏皮话“海张五修炮台——小事一段”“海张五出殡——动静大了”。还有一些天津人物,“局限”更大了。同治年间秀才梅殿起生活困顿,在金声戏院听蹭戏,见他人烟袋贵重行窃被抓,留下一句“梅先生拔烟袋——不得已而为之”;清代宜兴埠周三爷,奉旨巡边常自掏腰包救济穷人,流传“周三爷巡边——赔了”;上世纪五十年代,北辰下蒲口村吃大锅饭时,全凭饭点时赵老汉敲锣,“赵老汉敲锣——吃家伙”在当地流传。谭汝为教授解释,这些俏皮话虽为今人所不熟,却是某一村某一地的历史记录。
一般说,“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在天津有“皇会——走着瞧”一说,旧时娘娘宫在妈祖寿诞之日举办迎神赛会的娘娘会,民间各路花会先在天后宫集结,然后依次出行,沿街表演。乾隆在天津观看并赏赐,将看“娘娘会”易名为“皇会”。全盛期仅“法鼓”一项,就有90余对,26道出会程序繁杂而不紊。谷正义介绍,旧时百姓们有的提前顺着出会的路线占好地界儿,挤不上前的就爬墙上房。有头有脸的人家,沿途搭架罩棚,正如崔旭《津门百咏》所记:“逐队幢幡百戏催,笙箫铙鼓响春雷,盈街填巷人如堵,万盏明灯看驾来。”
明面上看不出来,但确是属于天津原创并在天津广泛传布的俏皮话,最经典的例子数“外甥打灯笼——照舅(旧)”了。谷正义介绍说,天津旧风俗,过灯节讲究送灯。届时,当舅舅的就是手头再紧,也必须得送自己年幼的外甥一盏灯,大多送“鸭子灯”,取其谐音“押子”之意。还有类似“端午节的黄花鱼——正在盛市上”等,属于外地原创,但也十分契合天津。《清稗类钞》中还记述了一件趣事:“黄花鱼亦名黄鱼,每岁三月初,自天津运至京师……当芦汉铁路未通时,至速须翌日可达,酒楼得之,居为奇货。”
周醉天是《中国民间文学大系·天津卷》编委会副主任,他总结,天津俏皮话特色之一,就是体现了天津城市历史工业文明的发展。
电车电线月,天津环城有轨电车正式开通运行。“最早因为很多人不认识字,故用颜色区别。”周醉天介绍说,从最早围城转的白牌电车,到后来陆续出现了红牌、黄牌、紫牌,花牌,也就衍生出“绕城转——白牌儿”“老太太赶电车——别吹了”这样的俏皮话。
“大光明摆渡——快”是说旧时海河大光明摆渡最先使用机器渡船;而“铁路警察——各管一段”“电线杆子插鸡毛——好大的掸(胆)子”,周醉天认为,这都是100多年来在天津工业文明落地的一个进程,一个历史的记忆。
1900年,英、法等列强组成“天津城临时政府”,又称“都统衙门”,津味小说《大盐商》写道:“这个都统衙门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按老百姓话讲,士地爷、灶王爷管不着的事;都统衙门都能管。”真是“都统衙门——管得宽”;“消防队不换岗——晕斗了”,大胡同附近建立的一座消防塔,顶端有瞭望斗,消防员按时换班,天热会有消防员晕倒在内;1918年,海河裁弯取直,梁家嘴从原来的北岸变成了南岸,梁家嘴去赵家场办事坐摆渡过河,所以人们说“梁嘴子过河”,天津话常有“吞字”,赵家场办事就成了赵场办事……谭汝为和谷正义,将这些都形容称“时代的影像片段”。
谭有为教授新近出版《天津话里话天津》,也再次提到俏皮话是生生不息地活跃在百姓日常的口语中,“天津的地方特色、城市发展以及深厚的文化积淀都是俏皮话大量涌现的催化剂和永动机。”在网络时代,俏皮话就失去创造力传播力吗?谷正义和谭有为都认为,实际网络给俏皮话增添了快速、广阔的新途径、新渠道,“一些网络流行语就是传统俏皮话的再现,有自创或改编。”谷正义编撰《天津俏皮话大全》,也从中精选如“天边飘来五个字——那都不叫事”“电脑的鼠标——一点就通”等。从日常生活中搜集、整理,并在富于地域特色和时代气息的背景下加以注解、阐释,是亟须重视的工作。谭汝为将其重视为“不仅是对民间文学研究的贡献,也是对民间文化遗产的保护。”新报记者单炜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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