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wordigo修改二斗五升大抵是老百姓每月的口粮标准,也是日常生活常用到的数量单位。“二斗五请升”一定是民间语言高手灵光一现,从家常生活中信手拈来。
“请升”一词,新生代扬州人已有点陌生,既是不尊重人的语词,语言技巧再好,表面意思再含蓄,不说也罢,如同斗升一样,可以进博物馆吧。
周末,厂里同事聚餐,只听得隔壁包厢声音大起来,似乎谈得扳起来了,也听到有人劝说调和,突然一声:“不关你事,二斗五请升!”我们知道,某人肯定是倚酒三分醉,有点胡乱骂人了。
我们这边有人去关好包厢门,幽幽说句“不关我们事,我们谈我们的”。话题却转到了“二斗五”的闲聊。“升就是走、滚的意思。”“这句骂人的话,还用请字,好玩呢!”“还可以单独说升、升远些。”“二斗五请升,有多远升多远。”在座都是扬州人,谈起来头头是道。笔者趁机请教,二斗五请升这句扬州俗语,常用于哪些场合或怎样使用比较正确。
从说话者的心态看,多是厌恶对方的言行,而又懒得解释、反驳等,直接以此话怼人,表示厌烦和驱赶。大街上路人甲、乙为琐事争吵,丙出面劝解,甲主观认为丙偏于对方,直接喷过去:“关你什么事?二斗五请升!”街面小店,门口来了位乞丐讨要钱物,店主一边给点小钱一边说:“快升,影响做生意。”
从说话者与受话者的关系来看,可以是陌生人,也可以是熟人,但两者关系一般不会是上下级、长辈与晚辈。下级、晚辈自不当对上级、长辈以“升”来表示不满;而上级、长辈厌恶下级、晚辈,有资格叱责乃至开骂,可以直接说“你走开”甚或直言“你滚”,而无需“请升”。
熟识朋友若非公开矛盾,一般不会以“二斗五请升”来开罪对方。但闲聊或娱乐时,佯嗔假骂,斗嘴说着玩,可以说:“你真犯嫌,升远些!”“你会不会打牌啊?再这样,就二斗五请升,换人了!”这都是笑说调侃,大家都不当真。
从表达效果来讲,毕竟用到“请”字,也没有赤裸裸的“滚”字,侮辱性较弱,骂意较浅,对方虽不受用,听起来到底不那么刺耳。“二斗五请升”是否有点像今日电视剧中“马上消失”的话?当然“立马消失”的负面情感态度比“请升”要轻淡些,是一种值得肯定的进步,互相尊重的价值理念在当代人际关系的生动体现。
几个字很容易写,无须细说。弄清斗、升关系及升如何转换为走、滚的路径,则需要历史知识和脑筋急转弯联想能力的加持。
斗、升,都是古代常用来装盛粮食的量器,也指容量单位。斗,上大下小的方形器物,较大;升,即圆柱形量器,较小。两者关系是一斗为十升。称量二斗五升的粮食,只有“斗”不够,必须使用“升”,才能准确称量。这是“二斗五请升”的字面意思,用“请”,强调了“升”在此事中重要性和唯一性。家中曾有过竹子加工的黄色之“升”,当时兄弟姐妹多,吃饭人多,一顿饭要两升吧,曾经是每天取米做饭的专用量具。现在人口少,食米也少,每顿用仅高6厘米的小量杯取米也不过杯把杯,数两而已。斗、升早已进入家庭用具博物馆了。
一是“升”,除了“量器、容量单位”的意思外,还有上升之意,连带有升迁、升仙诸词;一是“身”,指起身,动身。这两种解释,都是让某人离开此地、眼前消失之意。前者用升迁来取代容量之升,表面客气成分多些,实际是侮辱讽刺(根本不可能升迁、升仙);如果一定理解为“升天”,那就是“死”的美称,隐藏的骂意就重了。后者用身代入“升”,无生命的量词“升”代换为人身体的走开。
这是典型的谐音梗歇后语:“二斗五——请升”,前部分是类似谜面,后部分解开谜底,后半部通过谐音转换字义,形成升——升仙、升官、升天——离开,或升——身——起身——离开的语意。在“升”前面加一“请”字,倒是蛮礼貌的,能显示扬州人的幽默和智慧。起初,这句礼貌性贬义词,不尊重人是显而易见的,却未必有骂意;但在受话者听来,遭人怼的感觉很容易放大为受辱的挨骂, 对“升”附加了 “滚开”的意思。该话流行后,无论说话者还是受话者、第三方,都熟知此话轻则不尊重人,重则骂人之意;于是有人干脆也不玩歇后语,开口就说“请升、升、有多远升多远”,将“升”与“走开、滚开”直接对应,成为詈词,忽略“请”的存在。
有人提出,此话为何选择二斗五升来作谜面,而不是一斗五、三斗五?是呀,难道有典故,出自某人故事?回来后发现没有典故,倒是有几条资料:
元代至元二年(1265)闰五月,赈济某部灾民,“命检核其部民贫无孳畜者三万七百二十四人,人月给米二斗五升,四阅月而止。”
郑太和《郑氏规范》规定:族人乡亲哪家缺少粮食,应该根据实际情况出借粮谷。可以催还所借粮谷,不可以收利息。其产子之家给助粥谷二斗五升。
明代萧良干《拙斋十议》中提及:洪武初年,盐业实行商人纳银八分,政府给盐一引(200斤)的政策,刺激商人运粮到大同等地囤粮;永乐间改输粟二斗五升,换盐一引。
明末毕自严《度支奏议》记载:某机构招收七十五名口,每两名口共给米一斛人,分二斗五升。
清代阮元《道光广东通志》记载:将军岁支各种银两若干,家口三十口,每口月支米二斗五升,共米九十石。
看出什么信息呢?原来在元明清三代,二斗五升大抵是老百姓每月的口粮标准,也是日常生活常用到的数量单位。“二斗五请升”一定是民间语言高手灵光一现,从家常生活中信手拈来,必然是二斗五。二斗五升是多少?换算一下,一斗约等于12.5斤,二斗五升也就是31.25斤。想起来了,20世纪中期计划经济年代,城市居民的口粮标准分为几等,中学生最高是32斤,与古人二斗五升的口粮标准基本一致。是巧合吗?不是,是民生的基本要求。民以食为天,保证老百姓口食之需的“二斗五”(当代品种可以多样化)断不可少。“请升”一词,新生代扬州人已有点陌生,既是不尊重人的语词,语言技巧再好,表面意思再含蓄,不说也罢,如同斗升一样,可以进博物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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