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乖社区2015年的琉森音乐节是阿巴多去世后的第二届。音乐节走出了去年无以复加的以纪念为主题的氛围，今年的主题是“幽默”，因此，音乐节中安排了一批性情中人的音乐，比如爱开玩笑的海顿，边哭边笑的马勒和口蜜腹剑的肖斯塔科维奇，当然还有按照字面意思理解的威尔第《法斯塔夫》和门德尔松《仲夏夜之梦》等。

　　9月6日晚琉森音乐节的一台音乐会便与主题十分契合。这台音乐会是琉森音乐节学院乐团的结业音乐会，在音乐节的主场KKL音乐厅举行。琉森音乐节有两支节日乐团。第一梯队也是最为人熟知的便是由阿巴多创建于2003年的琉森节日乐团，贵为全球节日乐团头把交椅也不为过；第二梯队便是在今年由120名18-32岁的学员组成的琉森音乐节学院乐团，该学院是音乐节的教育分支，艺术总监为今年迎来90大寿的皮埃尔-布列兹。但因为布列兹行动不便，今年便任命了德国作曲家沃尔夫冈-里姆为新任艺术总监，9月6日的音乐会的指挥是前任学员、正在迅速爬升的西班牙指挥家帕布罗-贺拉斯-卡萨多（PabloHeras-Casado）。

　　由巴托克《神奇的满大人》、希曼诺夫斯基第一小提琴协奏曲和埃德加-瓦雷兹《美国》组成的曲目充满着滑稽和诡异的色彩。音乐会一开始就用《神奇的满大人》这样一部作品打头阵，无论是指挥还是乐队都足见抱有着多大的自信。巴托克在乐队的演奏下呈现出晶莹剔透的配器和五花八门的音响效果，虽然在结构上有些松散。随后亮相的小提琴家伊莎贝拉-福斯特让我不得不陷入回忆阿巴多的沉思，因为阿巴多生前的最后一批唱片中，就有他与福斯特合作的阿尔班-贝尔格的小提琴协奏曲。如今眼见福斯特一身素衣地出现在台上，立刻觉得虽然阿巴多辞世已有一年半多，但他的影响力在琉森音乐节上依旧清晰可辨。

　　福斯特的演奏风格是小提琴家中我极为偏爱的。她有着冷静但不冷淡的琴风，克制但不节制的情感投入，出类拔萃的技巧包裹着一颗浓情四溢的内心。如果说那张与阿巴多合作的唱片让我迷上了她的贝尔格的话，那现场则刷新了我对维尼亚夫斯基的偏见。长久以来我觉得维尼亚夫斯基的风格光怪陆离，但聆听了福斯特的演奏后才体会出随想曲般的浪漫和感性的层面。模棱两可的和声经由乐团在单乐章的结构中放大，敏感的配器折射出斯特拉文斯基和拉威尔的点滴影响。无终式结尾仿佛风中残烛，又一次把我的思绪带入到纪念之中。论建声效果，KKL音乐厅与国家大剧院音乐厅很接近，但声音更为饱满，符合欧美风格。

　　下半场令人大开眼界，上演的是1973年经过周文中基于1927年版校勘的埃德加-瓦雷兹《美国》版本。这部为巨大的乐队而写，早于格什温《一个美国人在巴黎》7年诞生的作品，简直可以拿来和后者放在一起，看成是美国和法国对各自异域风情的描绘。只是格什温的是浪漫派直描，瓦雷兹的是印象派恶意调侃，当然也具有幽默的点题之用，作品里也不可避免地出现德彪西《牧神午后前奏曲》的影响。卡萨多竭尽全力驾驭住了学院乐团，敏捷地穿行于由瓦雷兹编织起的奇异音像世界中，乐曲一开始木管看似笨拙的固定音型，打击乐的铺张滑稽和警笛的无厘头都为这部作品增添了幽默成色，最后音乐在劲爆的五分钟内强势结束，截然不同于上半场的命若悬丝。这部作品就好像是暗黑加强版的斯特拉文斯基《春之祭》，更加炸锅，无比过瘾，滑稽到位，观众席几次有笑场，对于现代作品来说也是醉了。

　　三首风格迥异的作品各自体现了琉森音乐节学院乐队的高潮水准。虽然他们不比第一梯队琉森节日乐团的严丝密逢，在一些复杂乐段还会出现不工整，而帅气的卡萨多的指挥风格还流于表面，但就两周的排练加密集演出而言，学院乐团奠定了琉森音乐节在育才方面的高瞻远瞩，也验证了这一音乐节在各个层面的翘楚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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